【我在大学学驱魔】(3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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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-12-06

第三十一章 人间喜乐(上)



  2016年7月,意大利基乌斯迪诺,441号省道边。

  太阳被地平线囚禁一整夜后,终于重获自由,此刻它怀恨在心,正对大地谋划报复。费德里科?萨塔利诺戴着贝雷帽,站在热浪之间,额头上渗出了涔涔汗珠。天空纯粹得令人厌恶,那种像白痴一样的澄澈,看久了只会让人想吐。哪怕来片云也好啊,哪怕有一丝欠缺,一点背叛,什么都行,只要不是这道德审判般的完美。

  在附近那些虔诚乡亲眼中,费德里科只是一个温和的乡村神父,一个擅长采摘橄榄和修理拖拉机的热心汉——然而,本地的信众无从知晓,在他屈膝皈依天主之前,在他穿上神父的法衣前,他曾侍奉于更世俗更残酷的律法:他曾是一名宪兵(注:即「卡宾枪骑兵」,隶属于意大利军队,且行使警察的职能),一名国家军事警察,习惯了这种灼烧肌肤、考验意志的曝晒。

  直到今天,军旅生涯的烙印仍留在费德里科身上。冷战期间的军事训练严酷到有违人道,他之所以能从新兵中脱颖而出,就是因为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专心致志。每次行动、每次抓捕、每次狙击、每次蹲守都需处于静默状态,从而抓住一瞬致命的空隙。

  但如今已不再有盯梢的目标,他大可以自由地走神,他忆起三十年前的那不勒斯,伟大的马拉多纳率队首次夺得意甲冠军,整座城市都在狂欢。那已超越足球,那已超越体育,那是被羞辱的南方发出的愤怒呐喊,胜利之歌化为喧哗与骚动席卷全城。当市民们争相泼洒啤酒,街道涌动着游行队伍时,他正捧着一张报纸,守在街角咖啡馆等待,等待一个名叫乔瓦尼?加尔加尼的会计师——埃斯波西托家族的账簿子。乔瓦尼已同意转舵,成为国家证人,他的证词能连根拔起一条横跨地中海的毒品路线,进而撼动那个黑手党家族的犯罪帝国。

  乔瓦尼如约而至,戴了顶浮夸的宽檐帽,伪装得很蹩脚;身边陪着他的未婚妻贝琳达?德拉吉,一个交际甚广的卷发美人,挂着顽皮轻佻的微笑。他们计划远渡重洋,去往某个遥远国度举行婚礼,在永远听不到枪声的安静小镇定居。他们意图抛弃旧世界,如脱去一件脏掉的衬衫。

  事实证明,他们天真得可怕,竟以为罪恶的阴影不会跟着他们的脚步移动……

  「打扰了,圣加尔加诺修道院,是往这个方向走吗?」

  听到这个声音,费德里科猛然抬起脑袋,不自觉地僵住了。有人竟能如此自然地闯入他的警戒范围,近到了两米以内,抬抬手就能刺杀的距离,而他这名前宪兵却完全没察觉到。莫非是经年的隐修生活钝化了他的直觉吗?

  他面前站着一位披着深色头巾的老修女,比他矮一个头,容貌似乎比他还年长几岁。皱纹如同犁沟般刻在她的脸上,肤质呈暗沉的古铜色,像是整天在庄稼地里劳作的农妇,生来就属于亚平宁阳光灿烂的土地。

  但当修女睁大眼眸时,费德里科仿佛看到了迸出枪管的火光,黑帮械斗枪林弹雨的记忆旋即苏醒——还是这双眼睛,桀骜不驯的眼睛,他一眼就认出了它们。

  费德里科脱口而出她的名字:「贝琳达?德拉吉……」

  「姓氏就不必提了,现在他们都叫我贝琳达嬷嬷。」贝琳达垂下眼睑,略微欠身,在胸前画了个十字,不动声色地说,「萨塔利诺上尉?」

  费德里科轻松一笑:「我不是上尉了,很早以前就不是了。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?」

  「1999年吧,那时我已经出家了,你还在陆军当宪兵。」

  「你记得真清楚,一点也不像……过了这么多年的样子。」

  「上了年纪以后,记忆力必然会衰退,但要是找到某些事件作为锚点,记住年份也不是难事——你近来过得怎样?这身乡村神父的行头,还挺适合你啊。」

  「当然,不用在内政部和国防部之间扯皮,也不用理会你们这帮黑手党的家族恩怨,每天都在跟可爱的游客打交道,我能多活二十年。」

  「我们以前就这么讨人厌吗,条子先生?」贝琳达昂起头哈哈大笑。唯有她张嘴大笑时,才能让人回想起那朵放荡不羁的黑帮狂花——德拉吉家族的千金小姐,80年代那不勒斯的社交名流。任何一场派对有她出席,都会被仰慕者围得水泄不通。

  什么东西到了那不勒斯,都会变得乱糟糟的,街道、债务、命运皆然——大名鼎鼎的贝琳达?德拉吉坠入了爱河,对象叫乔瓦尼?加尔加尼,是敌对家族的会计师,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。

  这自然是不可对外公开的地下恋情,乔瓦尼无权无势,贝琳达家大业大,可他们偏偏混到了一起,当上了南意大利的罗密欧与朱丽叶,常常在半夜到无人的海滨幽会,在停满残破游艇的沙滩上拥吻,知晓这段关系的只有寥寥几人。

  爱情酿得久了,就成了婚姻。乔瓦尼想跟贝琳达过安稳日子,找检察官做了司法交易,条件是他得揭发一系列毒品交易。可他在出庭作证的前一夜被枪杀了,埃斯波西托家族同往常无数次一样,逃脱了法律的审判。

  五年后,逍遥法外的家族高层们举行晚宴时,却被一名杀手单枪匹马地灭了门,两代人全被屠宰干净了,肮脏的家产在大火中灰飞烟灭。

  极少有人把这两起案件联系到一起,但费德里科猜到了因果:埃斯波西托家族的覆灭,源于他们杀了一个不该杀的棋子,惹了一个不该惹的女人。

  ——贝琳达在这五年间失踪了,听说她当了修女,那一定是觉醒了天启,并借此作为复仇的武器。

  费德里科带下属乘坐火车前往福贾省,上了圣米迦勒天使长圣殿,与成为修女的贝琳达再次见了面。经过一轮审讯,别的修女为贝琳达提供了不在场证明,老道的宪兵看出来她们要么在隐瞒,要么在包庇,但……他没有进一步追问下去,当晚就回了那不勒斯,火车穿过雨季的晦暗趔趄而行。最终,警方以家族内部自相残杀结了案。

  「来根坤烟吗?」

  走在去往修道院的路上时,贝琳达掏出一根细长的Virginia Slims,又将烟盒递给费德里科。当她嘴角叼着香烟时,微笑的弧度格外迷人,那是一种富有侵略性的美感,年轻时不知勾走了多少青年的魂儿。虽然她的唇瓣已经干瘪褪色,依稀可以映出昔日的秀美。

  「谢谢,我不抽烟,嗯,我已经戒了,戒得彻彻底底……不过,今天来一根,也不是不行。」

  费德里科伸出手又收回,终而接过烟,叹了口气。

  经上说了,身体是圣灵的殿,所以要爱护身体啊……可这嬷嬷的所作所为,也太不把教规放在眼里了。当年那个叛逆少女变老了,就变成叛逆老婆婆了,即便已经当上了院长,一身匪气丝毫未改。

  费德里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,却什么也没掏到。他这才反应过来,自从他戒烟以来,就再也不会随身携带打火机了。

  「比安卡。」看出了神父的困窘,贝琳达嬷嬷适时喊道,「来给我们点烟。」

  从她身后冒出一个幼小的修女,大约10岁,没准更小,两颊如旧报纸般灰白,表情带有远超年龄的宁静。她乖巧地点了点头,如鬼魂般走到他们身前,伸出一只瘦骨伶仃的手,只见指头上窜出一道明晃晃的金红色火焰,先为神父指间的烟点上,接着又为嬷嬷嘴边的烟点上。

  贝琳达深深吸了一口卷烟,薄荷味的清香灌满了肺叶,满足地呵了口气:「这孩子太内向了,下山都不敢和陌生人讲话。我以后该多带她出来走走,多见见世面。」

  费德里科注视着烟头的火星,愣了一会儿,苦笑道:「你倒好,让小孩子帮忙点烟,而且还是用……『山巅神火』点烟。」

  山巅神火,据信源于米迦勒的纯净圣火,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天启,再博学的人大概也都未曾亲眼见过。米迦勒是战士和骑士的庇佑者,这个异能亦有强大的破坏性,能在战场上焚灭万军,堪称教会的战略级兵器。

  贝琳达嬷嬷在圣米迦勒天使长圣殿出任院长,那是为纪念米迦勒的降临而建造的,早在公元7世纪就已成为天使崇拜的圣地。出于这个原因,「山巅神火」一直是那里引以为傲的传承,每隔约百年就会诞生一名天赋异禀的幸运儿执掌神火。

  贝琳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:「有什么关系啊,再强的『天启』也是要拿来用的嘛。」

  费德里科透过一层如幽灵般的蓝灰烟雾,审视着贝琳达那张沟壑纵横的侧脸。由于岁月侵蚀,那张脸已是青春的废墟。「铅色年代」的记忆在他眼前复活,充斥着金属、火药与尸体的往昔,在空气中缓慢升腾、舒展、蔓延,而又不可避免地逝去了。

  在山间谷地走了五分钟,他们到了目的地——圣加尔加诺修道院。

  在1180年左右,有个叫加尔加诺的放荡骑士,他四处游历之时,大天使米迦勒接管了马匹的缰绳,将他带到了此地。加尔加诺臣服于天主的启示,试图砍伐木头制作十字架,却徒劳无果,便拔出佩剑,将它深深地插入地下,以剑柄形成十字架。后来,他被封为圣人,人们在他插入宝剑的山上建起了修道院。

  费德里科在修道院外摁灭了烟头,犹豫片刻后说:「贝琳达,如果你想找一把好用的武器,其实可以去问问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,那边的库房藏着各式各样的武器,圣人的遗物也不少——你既然当过几年『圣殿骑士』,应该有点能用的人脉,联系他们不难吧。」

  上个月,费德里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,是久未谋面的贝琳达发来的,说那里收养的小姑娘觉醒了「山巅神火」,需要一把合适的武器——这就是她们此次来访的原因。

  贝琳达嬷嬷嗤之以鼻,讥讽地扬起半边嘴角:「掌控『圣殿骑士团』的人都是些高高在上的老僵尸,手上沾满了血腥和脏污,却装出体面人的模样。我亲如手足的姐妹们都因他们而死,假使她们仍活着,现在还轮不到我当院长……要我去向仇人乞讨,我会屈辱一辈子的。」

  费德里科垂着头,一言不发。那种沉默比周围的石墙还要厚重。他领着两位访客跨过门槛,走进了圣加尔加诺修道院的厅堂之内。

  厅堂是一具被剜去了内脏的骨架。屋顶在岁月的侵蚀中不知所踪,地板亦荡然无存,能踩上的只有夯实的裸土。塔可夫斯基《乡愁》的最后一幕就是在这里取景的,男主人公行至此地,漫天大雪落入建筑,一切归于虚无缥缈的故乡记忆。

  如今不同于下雪的季节,毫无遮拦的日光正从天顶倾泻而下,如铁水般泼洒在高耸的拱券与之上。那种未经修饰的壮丽,野蛮地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,使人产生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晕眩。

  在这座修道院里,费德里科已独自消磨了整整十年的光阴。对于这份差事,他始终怀有一种执拗的自矜。他守护的不仅仅是一块废墟,而是意大利那渐渐风化、却依然庄严的历史。

  参观完后,他们来到附近的蒙特谢皮隐修院,这是圣加尔加诺曾经隐居的地方。在圆拱穹顶下方,有一座半球形的玻璃罩子,高度刚到人的小腿,里面有柄没入石中的长剑,无数游客曾挤在边上围观,但现在被他们三人包场了。费德里科掏出钥匙捣鼓了几下,打开了玻璃罩子。

  他走回来,对比安卡告诫道:「有很多效仿亚瑟王的人拔过这把剑,但都以失败告终,当然也包括我……你是那个被选中的人吗?拔不出来的话,不要勉强。」

  年幼的修女以极其细微的动作,点了两下头。

  「好孩子,上吧。」

  比安卡走到石中剑前,屈膝下蹲,单手握住剑柄。纵使费德里科想象过千百次此剑被拔出的情景,事实比他所想的还要轻松得多。伴随着「喀啦喀啦」的牙齿崩碎似的声响,比安卡谨慎地将它抽了出来。

  封印已久的圣剑总算重见天日,比安卡略一施力,炽热的神火瞬间裹住了剑身,当烈焰化作火星消散时,千年的铁锈已被烧得干干净净。她双手擎剑,立在面前仔细端详,剑身大约三指粗细,散发出亮蓝色的金属光泽,锐利得仿佛能把空气割成两半。

  贝琳达笑得皱纹攒聚,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女士香烟庆祝,但她意识到这是在古迹之中,便将香烟捏在指缝间把玩:「你们这招牌的『石中剑』被偷偷拔走了,肯定是一桩大新闻,慕名而来的游客都会大失所望吧。」

  「我准备了复制品,很多年前就准备好了,往那条缝里一塞就完事了。」费德里科摊摊手,不无得意地说,「下个月还有个著名的赛车手要来这里办婚礼,有好多客人和媒体会来,我不能丢了意大利的面子。」

  「谁?」

  「基米?莱科宁(注:事实如此,F1法拉利车队的芬兰车手莱科宁于2016年8月举办二婚婚礼,婚礼地点是意大利圣加尔加诺修道院)。」

  「没听说过。」

  「你连『冰人』莱科宁都没听说过?!你知不知道法拉利的车手是谁?」

  「舒马赫和巴里切罗(注:这两人同时效力于法拉利车队的时间是2000-2005年)?」

  「唉……算了,当我没说。」

  临别之时,费德里科神父蹲在比安卡面前,语重心长地说:「比安卡,等你老到举不起动剑了,就把它还回来吧——当然不是还给我,那时我早就不在了——插回原来的位置就行。但在此之前,你须行你的义路,竭尽全力斩杀魔鬼,绝不留情,绝不畏惧。」

  沉默寡言的女孩攥紧了手中的剑柄,昂首望向他,脸上依旧没有表情,却微微张开了嘴唇,再次点了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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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沐主荣光,天命所归。

  即使寻遍世界的角角落落,也绝对找不到一件兵器比它更契合比安卡?加尔加尼,这位一意研修剑术的苦行者,这位受到大天使米迦勒青睐的宠儿。

  米迦勒恩赐的天启,只应配上米迦勒祝福的圣剑。

  ——石中剑?谁人似神Quis ut Deus!

  当吕一航被刃口抵住喉咙时,浑身的血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,脑内的血管有种即将爆裂的肿胀感。他清楚地意识到,这是他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时刻。

  这两个月以来,他和克洛艾滚了无数次床单,锻炼了对十字教圣物的抵抗力,否则单凭「谁人似神」的剑锋上散发的丰沛圣力,就足以把他这个恶魔契约者冲击到不省人事。

  而在采取行动反抗之前,吕一航首先想搞清楚一个问题——为什么比安卡要杀他?

  自从遭到克洛艾追杀后,他就一直保持着万分小心,每次使用魔神之力时,会先将其转化为「天地正气」,假装这是茅山上清派的法术。从表现和性质上看,与茅山正传的道士几无差异,应该不会露出马脚才对……

  「比安卡,放开你的剑,我只警告一次。」

 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床边传来。

  原来在修女以剑逼向吕一航喉咙之时,秋水就果断地翻身下床,用脚一踩杀生石的刀鞘,使另一端正好反弹到手中,继而单膝跪地,右手紧握刀柄,形成居合的架势——这么一连串动作,不到一秒就完成了。

  修炼剑道的佛僧,亦讲究「行住坐卧」的禅理:无论是行走、站立、端坐、寝卧的状态,随时都可以拔剑运招。

  「青头巾」内部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:很久很久以前,有个杀人如麻的青年剑士一朝顿悟,遁入空门。

  他研习佛法,再也没有拿过锋利的物品,成了受人敬仰的高僧,善名远播四方。随着时间流逝,身体也一日比一日衰老。

  一天清早,他在山里赶路,却被数名强盗围困。于是他握住了腰际的刀柄。刀光一闪,恶汉们的头颅咣当落地。没有人看得清斩击的影子。那一斩,比他年轻时还要快上许多。

  五十年。五十年的空窗期。足以将世上最绝顶的武功消磨殆尽——但他没有。

  因为对于「青头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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